口述/鄧相揚
整理 / 大可
照片提供 / 許文章、鄧相揚、盧錫民
這是關於921大地震原爆點的故事,第一次聽到時,悲憫的心上下震盪,不知所以。
根據中央氣象局的說明,921大地震的規模是芮氏7.3級,威力相當於46顆原子彈, 經歷過的人都知道當時九份二山在半夜1:47突然山崩地裂,全台山搖地動,瞬間多少房子倒塌、多少人罹難。
當時南港村澀仔坑的九份二山就是這場大地震的爆裂點,在山頭炸裂時,瞬間全村41人遭受活埋,包括其中一家三代嬤孫連人帶屋子,全都被走山掩埋得杳無踪跡,因為出外打工而倖存的家人,奔回來每天在太陽下,看著怪手一鏟一鏟地挖掘,尋找親人屍骨的故事令人唏噓。這個故事要從一張披露在水沙連雜誌第41期的黑白照片說起。
照片中媽媽帶著一個小女孩站在深坑前,焦慮無助地看著前方被怪手開挖翻爛的山谷。母親背對著鏡頭,雖然看不見她的眼睛,然我知道那會是焦慮、空洞、盼望的眼神。如果眼眸的瞳孔有洞的話,那個洞的深度恐怕就和前方那個怪手已經挖了一個月所留下的深坑一樣,好深好深,但她仍尋不到他的小兒子。
故事中的媽媽是南港村的人,貧瘠的山林不足以養家,地震發生時她們夫妻.北漂在外地做泥水工貼補家計,幼小的二個女兒和兒子都託給老家的爸媽帶,一場地震把祖孫埋在不可知的土堆裡。依台灣人的習俗,不管如何都要找到走掉的親人,讓親人入土為安。九份二山這裡政府發動好幾台怪手在走山現場開挖尋找失蹤的人,幾天後阿嬤的屍體被找了出來,她的左右手臂懷擁著兩位孫女,獨獨没有發現第三個孫子。
一個月過去了,怪手頻頻舉高的鏟斗震動的聲音彷如媽媽的哀鳴,無奈政府的救災資源總會有力殆的一天,怪手司機說可能的地方他都挖遍了,很抱歉明天機具全部要撤到其它的地方救災。
媽媽聽了又急又無助,心中吶喊:真的要這樣放棄了嗎?她對著山谷大聲嘶喊兒子的名字⋯⋯
空洞的山豁已被怪手挖掘得殘破不堪,秋冬的冷風掀起塵土飛揚,媽媽忽然依稀聽到一個遙遠又熟悉的聲音在心中閃過,是風中山谷的回音嗎?
忽然間頭上那把每天陪伴她、為她遮陽的大傘被風晃動了一下,她仿佛幻聽到兒子的聲音說:「媽!我在這裡。」媽媽看著地上的影子,回神想起,只剩她每天蹲坐的地方還沒有挖過;就在大家即將放棄的一刻,她央求怪手司機在她所站的傘下開挖,姑且再博一次。
終於媽媽找到她兒子了,原來愛玩捉迷藏的小兒子一直近在腳下,她卻不知道。
圖一/頂著陽傘,媽媽天天盼著小兒子被找到
圖二/九份二山遭受如46顆原子彈炸開後的面貌
圖三/水沙連雜誌41期,逢921地震10週年,有一張沒有圖說的老照片
圖四/怪手頻頻舉高的鏟斗震動的聲音,彷如母勤的哀鳴
圖五/令旗在風中滾動,招喚暗黑的魂魄